尔夜雾的废品回收站在城郊的铁路桥下木土的铁丝网圈住半座山的垃圾山。
塑料瓶在烈日下泛着油光旧家具的弹簧从破布堆里支棱出来像一截截暴露的骨头。
但今天不同他的磁铁吊臂从压缩车残骸里勾出个黑黢黢的东西——电瓶方向盘网个嵌在仪表盘框架里的车载CD机。
“这年头谁还听这东西?”尔夜雾啐了口唾沫用扳手敲了敲。
CD机的外壳凹了一块屏幕裂成蜘蛛网却诡异地亮了一下幽幽地映出他满是皱纹的脸。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电源键电流“滋滋”响过喇叭里突然涌出一段旋律——流行歌钢琴曲网落在结冻的湖面上冷得人心里发颤。
尔夜雾愣住了。
他守着这堆破烂三十年听过压缩机的哼鸣听过拾荒者的争吵却没听过这么干净的声音。
那天收摊后尔夜雾把CD机搬回了灰白铁皮搭的值班室。
他找了根旧电线接在电瓶上屏幕亮起来显示着一行小字:“播放列表”。
里面存着26首歌没有歌名没有歌手只有编号。
他按下“1”是段吉他曲混着海浪声像有人坐在沙滩上弹唱尾音被海浪吹得七零八落。
按下“6”是童声合唱童稚类弱的笑声像铃突然又戛然而止只剩下婆娑的电流声。
最奇怪的是“24”只有一段咒骂粗重急促像有人在黑夜里奔跑隐约有火车鸣笛。
“邪门了。
”尔夜雾摸着屏幕上的裂痕突然想起那辆压缩车的车牌号归属——他见过一次苏去年冬天在高速上追尾的事故车报纸上说司机已经去世。
CD机成了尔夜雾的秘密。
他每天收摊后就躲进值班室按编号一首首听。
听到“15”时他会想起少小时在部队当文艺兵的月日指导员总在晚会上拉着手风琴唱《喀秋莎》;听到“25”时他会盯着窗外的铁路好像能看见那列带走他连接恋人飞扬故事的绿皮火车。
直到那个穿黑衣的人出现。
他开着辆白色轿车停在回收站门口硬气牛皮板鞋踩过碎玻璃径直走到尔夜雾面前:“我找一个车载CD机黑色屏幕裂了苏车上的。
” 尔夜雾心里一紧装傻:“啥?废品多了去了哪记得归属?” 神秘人没说话从包里掏出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穿夹克的男人笑着靠在一辆灰白色轿车旁手里举着张CD正是尔夜雾现在听的这台。
“我亲人的车”神秘人声音发颤“他叫尔夜化去年冬天去世的。
警察说车里的东西都烧没了……” 尔夜雾看着照片里的男人突然想起“24”号曲目里的咒骂声。
他转身走进值班室把CD机抱了出来。
神秘人接过CD机时手指抖得厉害。
他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自动跳转到“26”。
没有旋律只有一段录音是尔夜化的声音带着笑:“亲等我跑完这趟长途咱们就去新疆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喀纳斯湖吗?我把你喜欢的歌都存在里面了路上想你就听……” 声音突然断了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破碎声还有其他人的尖叫——不是录音里的是眼前这个神秘人发出来的。
神秘人蹲在地上把CD机紧紧抱在怀里哭得像个小孩。
尔夜雾别过头看见远处的火车正冒着白烟驶过夕阳把钢轨染成红色。
他想起“26”号曲目后面还有一行硬头的小字是他昨天才发现的:“送给亲永远的播放列表。
” 神秘人走的时候把CD机留在了值班室。
“他不会想让它埋在废品堆里的。
”神秘人说塞给尔夜雾一个信封里面是钱尔夜雾没要。
那天晚上尔夜雾又按下了播放键。
钢琴曲从破喇叭里流出来月光透过灰白铁皮屋顶的缝隙照进来落在CD机的裂痕上像撒了一把碎钻。
他突然明白这堆破烂里藏着的不是垃圾是别人的人生——是未完成的旅途是没说出口的话是被时光压碎却不肯消失的记忆。
后来尔夜雾的回收站多了个规矩:收来的旧车总要先看看有没有CD机。
有人问他为啥他就咧开嘴笑:“万一里面有首歌等着人听呢?” 而那台苏的CD机至今还在值班室的窗台上。
每天夜它会自动播放“26”号曲目尔夜化的声音混着火车的鸣笛飘出灰白铁皮屋飘向铁路桥像一枚永远寄不出去的书简在静谧的夜里它像一个孤独的歌者打着转循环播放着那一段段旋律。
月光如水洒在它身上仿佛为它披上了一层纱。
它的身形在黑夜中若隐若现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每一次的旋转都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韵律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
那旋律如泣如诉时而激昂时而低沉让人的状态也随之起伏。
它似乎有着无尽的力量能够穿透时间和空间触动人们最深处的感觉。
在这个夜里它成为了唯一的主角用它独特的方式演绎着属于自己的精彩。
某天夜里尔夜雾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走出值班室发现那台CD机发出了奇异的光芒光芒中隐隐有画面浮现。
他凑近一看竟是尔夜化和恋人在喀纳斯湖旁的甜蜜场景他们的笑容如同阳光般灿烂。
突然画面一转出现了那场惨烈的车祸尔夜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紧紧握着CD机眼中满是不舍。
尔夜雾心中一震仿佛感受到了尔夜化对恋人深深的眷恋。
从那以后CD机不再只是每晚自动播放“26”号曲目。
有时会播放一些新的旋律像是尔夜化在另一个世界的新故事。
尔夜雾依旧守着这台CD机守着这份跨越生死的感觉。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台CD机更是恋人的见证而他也成了恋人们的守护者在这废品回收站里继续聆听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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